戒痕
白皓的事業正當如日中天,白皓春風滿面,賀莉守成不易埋頭苦幹,真正是個專業經理人。運氣來了,錢財滾滾,城牆都擋不住,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完美。只是人說,「樹大影大,開銷也大」。
賺了大錢的白皓開始被黑道盯上,各路人馬都想吃這塊大肥肉。只不過這精明的白皓,早料想到自己幹這行的風險。除了運用原來在新聞媒體的影響力,打點所接觸的白,也讓外省掛大家長的黑,沾了百分之十,加上自己做的黃,這白皓可真是成了彩色的人生。不過人又說,「樹大分枝,族大得出白癡」。這白癡不只白,還白目。是誰?是一柔!閒在家裡少奶奶不當,也去報名 Cats World 想當個名人。
我的老天!一柔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!不過終究上帝安排一切,沒這白目的一柔,白皓的生意恐怕還能做得穩穩當當。
白皓的生意財源滾滾,白皓的頭腦老謀深算,不過人算不如天算。上帝派了衪的使者,白目一柔。把白皓的重重機關算盡,人仰馬翻。
一柔結了婚之後,一直待在家做個家庭主婦,很美麗的公主型家庭主婦。可能日子太無聊,竟然看到柯夢玻丹雜誌的附贈 CatsWorld 月曆,大為心動。便循著月曆上的電話,報名參加訓練。
她老公競夫倒是一口答應,因為醫生老公非常瞭解一柔的個性,五分鐘就說再見了。一柔是個公主根本吃不了苦。
果真如此,訓練課程不過兩個星期,一柔哭爸、哭母的向班主任要求退訓,不過這也正是班主任的計謀之一,操死新人!再用認識導演製作人的老招,讓這些想圓星夢的人自己跳進來。這招數雖然老,但是很有效,屢試不爽。
偏偏我們人啊!夜路走多,總要碰到鬼。什麼鬼?還是個糊塗鬼。一柔就是這糊塗鬼,從報名、考試、受訓、退訓、安排飯局,一柔就一路糊塗到底。而這班主任也真是碰到鬼,把她安排給一個黑道漂白的董事長。沒想到這一柔在緊要的關頭倒不糊塗,扔了一個玻璃杯,砸破了董事長的禿頭。好死不死送醫急救,又是一柔的老公競夫操刀。
這下子不得了!黑道董事長落了兄弟找上白皓,白皓原本自信滿滿地報告外省掛大哥,沒想到黑道董事長竟然不只是董事長,還是本省掛董事長。這下外省掛大哥反過頭來報告白董事長,這事情得要疏通疏通。疏通工程一開工,機器、人員到位,工作都還沒做,就花掉六百萬。
白皓只求事情快快結束,雖然六百萬不是個小數目,但付得倒很乾脆。不過這一頭,一柔的老公可容不得美麗公主被欺負,一狀就告到法院性侵害。白皓一時成了豬頭,兩邊不是人,兩邊都得疏通。這一疏通、再疏通、三疏通,從小弟疏通到大哥,從外省疏通到本省,從法警疏通到檢察官,白皓賠光了所有家當,還被裁定羈押。
在看守所賀莉來探監
:「皓,裡頭苦嗎?看你瘦了一圈我好擔心你。」
:「小莉,別擔心,我還好,這些天辛苦你了。」
:「皓,很快我就會把你弄出去,律師說你的罪不算是很嚴重,只要兩邊的人我們自己都搞定,法院的判決應該能爭取到交保的機會。」
:「小莉,我們的錢不是都賠光了嗎?妳那來的錢。」
:「錢的事別擔心,我會想辦法的。」
:「1341,會客時間到!」
:「小莉!要照顧自己。」
:「皓!你也要照顧自己。」
:「皓!很快我們就會回家的。」
警察將白皓押了回去,會客室留下賀莉獨自一人。夜黑黑,燈亮亮,面紅紅,心痛痛。
戲演到這裡,雖然白皓是個反派壞蛋,賀莉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好女人。不過龍交龍,鳳交鳳,瘟痼的交恫疘。白皓和賀莉也是那有情人,誰人講只有那好人才有情愛,壞人的情愛一樣讓人動容。
唯一出錯的是上帝,是上帝安排誰好人、誰壞人。經過了賀莉多方奔走、努力,白皓的案子終於有了好消息。法官同意白皓交保。賀莉經過了這段時間的折磨,人樵悴也蒼老,但一切都值得,因為他深愛的白皓即將可以回家。
當賀莉收到法院來函時,心裡多麼的緊張,猶豫的不敢決定是不是應該拆開這存證信函。這存證信函帶來了同意保釋的好消息,但同時也帶來了另一個難題,保釋金需要六十萬銀元。賀莉這次為了白皓的事情,除了賠光了公司的錢財,關了公司,能賣的都賣了。白皓的公司等於在一夕之間被黑、白一起掏空,沒有了收入,但官司仍得打。賀莉賣了他們的豪宅,賣了白皓喜愛的BMW大七,賣了珠寶、手飾,終於是把白皓給救了回來。
依照法院規定的日期,到法院繳清保釋金,再回頭到看守所將白皓領出來。
賀莉帶了白皓坐計程車,到了一楝舊建築,是一棟舊公寓,老式沒有電梯的舊公寓。白皓下了計程車,站在樓下門口往上看,沒有說話,他沒問賀莉為什麼來到這裡,彷彿早已知道這樣的情形。他再看看四週,也不見他的BMW大七。白皓只是皺著眉頭,靜靜的跟著賀莉上樓。
賀莉在出門前,在家裡早已準備好火爐及豬腳麵線,白皓過了火進到家裡,坐在餐桌旁,賀莉端來一碗乾的豬腳麵線,白皓棒著碗接過手時,發現賀莉手上的鑽戒不見了,只剩下一圈皮膚較白的戒痕。
:「小莉妳的鑽戒呢?」
:「......」
:「妳...是不是把它賣掉了?」
白皓放下了原本捧著的豬腳麵線,拉起賀莉的手仔細的摸著那一圈白色的戒痕...沒有說話。
白皓用雙手捧著賀莉的左手,原本專業護膚的手,應該是又細又嫩又修長,摸起來就像嬰兒的膚觸。但現在的左手...白皓用右手姆指,輕輕地撫著那無名指上的戒痕,那沒法呼吸、沒法接受陽光、沒法正常新陳代謝所造成的痕跡。
戒痕不只是一圈膚色較白的痕跡而已,那痕跡還產生皮膚組織凹陷的狀態。是長久戴著戒指拘束著皮膚組織所造成。一旦有天將戒指摘下來,那戒痕就會出現。一再不斷的提醒妳,這戒指曾經套在這裡很久...很久,讓妳無法忘記它曾經存在的事實。日子當然不會因為戒痕的出現而停下來,於是當戒痕出現的時間,和戴著戒指的時間相等時,戒痕便會把原來該有的皮膚,組織還給組織,膚色還給膚色,一切重新回到戴戒指之前的狀態。
:「皓,你不要擔心啦,只是拿去融資而已啦,很快我賺了錢就會贖回來的。我知道,那是你給我定情的禮物,這輩子我一定會好好保存。你也知道啊,我以前做護膚小姐時很好賺,小費也很多呀,我們的日子還可以過的下去啦。只是皓,你可能剛開始會有一點點不習慣。皓,你才剛回來,先休息一陣子再慢慢找工作,或者再看做什麼生意,不急嘛,我可以養的活你啦。皓,但是你要答應我,我們不要再做CATS WORLD那種了。」
白皓端起豬腳麵線,靜靜一口、一口的吃。這麵線愈吃愈鹹,倒不是滷豬腳醬油放太多,或者煮麵時鹽巴也放過頭。而是白皓吃麵、吃豬腳時,眼淚不停的流下來,流到了嘴唇,順著吃的動作流進了口腔裡,讓舌頭嚐到了味道。而這淚水不斷的流出眼晴,流入口腔,所以白皓吃這豬腳麵線愈吃愈鹹。
※ ※ ※
白皓開著賀莉為他準備的一輛 TOYOTA 中古車。
白皓忙了一整天,一點兒收穫也沒有,不可能會有公司願意僱用他的。白皓明明自己心裡明白,但他還是聽賀莉的話,外出碰碰運氣。
天黑了,白皓也累了,白皓開著車在路上準備回家。開著,開著...背後的車子對他猛按喇叭,並且閃著遠光燈,要他這老 TOYOTA 讓路。
白皓在車子裡從後照鏡看出去,馬上就認出這車型。那刻意塑造品牌風格的鯊魚鼻,順著鼻翼延伸過來的燈眉,底下再鑲入兩顆典型圓燈,圓燈的外圍還有一圈圓燈,是全球獨創的設計,最後再用整組一體成型的水晶玻璃把燈包覆起來。沒錯這是BMW大七,這跟白皓從前開的車子一模一樣。
那大車猛然加速扭出車道,超過了白皓的車,這也跟白皓從前的行為一模一樣。白皓油門猛踩到底,想板回一城。但無力的老TOYOTA,只能看著BMW大七,變的愈來愈小。白皓的人生自小優渥富裕,一路走來,平步青雲,一帆風順,沒什麼挫折。這中年才來的巨大危機,徹徹底底打的他,趴在地上爬不起來。
這老TOYOTA,引擎不管再怎麼嘶吼,油門線不管再怎麼拉扯,變速箱不管再怎麼換檔,都不可能再和BMW大七,扯上任何一點點的關係,沾上一點點的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