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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一愛上小男人之十七 《前一篇 回他的日記本 後一篇》 卷一愛上小男人之十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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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卷一愛上小男人之十六
作者: Musu 次子藏弓 日期: 2007.02.26  天氣:  心情:

狼煙的六條魂魄


    葛靖這山貓果然還在山上快活。這次葛靖在山上待的較久些,主要他想在大雪山上拍攝一系列月亮的盈虧照片。從新月到滿月,完整的月亮。他打算下山後再做後製,將十五張照片疊起來成為一個完美的弧線,在深藍的天空上,在深藍的大雪山旁。


今天是滿月,葛靖很幸運的拍完這十五天的畫面,但是葛靖在最後這幾天人不大舒服,每天拉肚子。他知道馬上下山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,但是己經耗了這麼多天在山上,而且天氣狀況又好,千載難逢,所以只好硬是撐著、捱到了最後一天。


凌晨兩點他拍完了最後的一個滿月畫面,總算鬆了一口氣。


    葛靖開始收拾照相機,連日的腹瀉和未進食,讓葛靖疲備且虛弱,一恍神、眼前一片黑、腿軟就跌到山下去了。


葛靖在趺下翻滾的時候,心裡仍然有意識,他盡量的把身體和地形配合以減輕傷害,不愧是頭山貓!在這麼危急的時候仍然能保持冷靜。天地在旋轉,泥水在飛濺,突然覺得大腿一陣劇痛!這下糟了。碰!背也一股劇痛!慘了。


雖然停止了翻滾,危險暫時解除,但是葛靖心裡很明白,大腿骨恐怕給石頭撞斷了。


    葛靖癱在頂住他的大石頭旁喘氣,先行緩和心裡的驚恐,並且整理一下紛亂的頭腦,躺了約幾分鐘吧!


葛靖先動動脖子,沒問題。動動肩膀、動動手,也沒問題。動勳腳,真的糟了,沒反應!葛靖用手肘撐起身體,只覺得背也好痛。勉強撐起上半身看了一下大腿,右大腿已經因骨折而扭曲,這下真的慘了。


葛靖接著抬頭往上看,老天!至少有一百公尺高。他又看看了四周是否有可以利用的工具或物資...發現在腿邊有一隻從腰間脫落的腰包。他很勉強的伸手、再伸長、還有兩公分、搖晃身體手指再伸長、碰到了帶子、再用力,中指和食指夾住帶子,終於把腰包拉到肚子上。葛靖又躺回去大力的喘氣,身體非常的疼痛。


    這時他才發現,長褲和褲底下的小箭竹都己經染成暗紅色,葛靖開始緊張會有昏迷的現象,一直打住精神告訴自己絕不能睡著。


他躺著拆開腰包找到了打火機和高溫火柴之後,開始用手拔取身旁的箭竹堆成一堆點燃,再抓一把濕泥土覆上,讓火變成青色的煙之後,葛靖再也沒力氣便昏了過去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


    在雪山腰的原住民水蜜桃果園,幾位原住民正在工作。突然有位年輕的原住民問起年長的。


:「Limaga你看,那是不是狼煙啊?」


:「Sadu趕快工作,不要混!」


:「Limaga你看啦!好像是狼煙啦!會不會是有人出事啦!」


:「哪裡啦?」


:「那邊唄...雪山頂哪!」


:「哦...啊呀!糟糕是狼煙!有族人出事了。趕快叫小孩下山打電話給消防隊!SaduSalu帶繩子、刀子跟我來。」


    一個小孩騎著大野狼機車往山下去。三個在果園工作的原住民大人,攜帶了簡單裝備急忙的往狼煙的方向跑步過去。


    海鷗直昇機在空中盤旋發出很大的,的、的、的、聲音,三位原往民在半山坡大石頭邊照顧受傷的人。山坡上有二條垂降用麻繩,看來三位原往民也費了很大的勁才下來。


直昇機在空中盤旋,除了發出很大聲音也捲起很強的風,原住民除了要照顧葛靖之外,還得小心不被風吹走。這時有人在旁照顧的葛靖是半昏迷的狀態。


    葛靖躺著聽到有人叫山貓!山貓!他用力的將眼睛睜開,刺眼的陽光讓他只能開一條縫。天空有一架直昇機靜靜不動,超大的螺旋漿轉的好慢好慢,但是週遭卻變得寂靜的可怕。螺旋漿每轉半圈就聽到呼!一聲。呼!一聲。


葛靖無力的閉上眼睛,週遭又恢復了吵雜,又聽見山貓!山貓!的叫,又睜開眼睛。週遭又變得寂靜的可怕,直昇機擋往了太陽,直昇機變成了黑色,底下還吊了一張橘紅色的擔架。螺旋漿仍然轉的很慢很慢,呼!呼!


葛靖無力的再次閉上眼睛,週遭又恢復了吵雜,又聽見山貓!山貓!的叫,又睜開眼晴。兩個大臉在眼前不停的張口,聽不到他們在講什麼,還是只能聽見直昇機轉的很慢很慢的螺旋漿,呼!呼!的聲音。


突然葛靖感覺到翻滾、搖晃、暈眩。風好強好強,耳朵聽到的仍然是螺旋漿呼!呼!呼!的聲音。葛靖閉上眼睛週遭已不再吵雜,他認為自己應該是死了,要不然怎麼會有飛翔的感覺?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安靜?


他開始想起好多好多的往事。他翻過山去上學、他學修車、他回山上當響導、他拍照、他賺錢、他到台北、他阿姨、他認識必先、做節目、賣照片、翻山越嶺、看月出、等初霞、佈置房子...葛靖雖然不捨這世界,但也無可奈何。


    雪霸直飛過來的海鷗直昇機在署立新竹醫院降落,醫護人員早在一旁待命,緊急的安置這昏迷病患,並給予急救。當地警方也派出員警協助,由於患者身上並無身份證明,而根據原住民提供的資訊也只知這位患者外號叫山貓,是一位高山嚮導,也是一位高山攝影師。在高山現場的遺留物,其中一個背包上有「華夏」兩個字,警方於是根據這個線索,邀集所有電視媒體加以報導,希望家屬能來指認,因為醫院巳經發佈病危通知。


電視媒體當然也包括華夏電視台,不過因為葛靖是特約攝影師,採訪的記者在第一時間並沒有認出來,一直到新聞播出前。


:「喂?是必先嗎?我是大美!」


:「大美,什麼事?你好像很急的樣子。」


:「你旁邊有沒有電視?」


:「有啊!幹嘛?發生了什麼大事!」


:「轉到新聞頻道!」


:「欸?外號山貓的高山響導?又是攝影師?」


:「妳看是葛靖嗎?」


:「應該是啊!什麼!病危通知?」


:「必先,怎麼打算啊?」


:「大美,你來接我,我們馬上去一趟那什麼、什麼新竹醫院。」


:「好,妳等我,我二十分鐘就到。」   


    必先大美到了新竹醫院,確認患者是葛靖,並且向院方和警方表明關係後,就和主治醫師詳談急救後的狀況。


:「醫生,先生現在狀況還好嗎?傷勢很重嗎?」


:「小姐,院方該做的我們都做了,現在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。」


:「醫生,您能不能說的明白一些,為什麼發病危通知?」


:「詳細情形是這樣的,先生右大腿有穿破性骨折,背部、手部有撕裂傷,頭部腦震盪。其實先生的傷勢本身並不是那麼嚴重,院方發佈病危通知的主要原因是失血過多。」


:「是院方血庫沒有存量?還是血型特殊?」


:「哦,是這樣的,我們詳細檢驗的結果,自己也嚇了一跳!先生的血型是隱B型。」


:「什麼?」


:「隱B型?」


:「是的,根據醫學文獻的記錄,隱B血型出現在中東一帶最多,不過據統計也不過幾千人而已。臺灣恐怕找不到十個人,所以我們只能祈求他自己求生的意志夠強烈,才有辦法渡過難關。」


:「隱B型那不就是...等死了。」


:「大美....」


:「我要留下來陪他!」


:「那我留下來陪妳好了。」


    由於主治醫生告訴了必先大美,影響葛靖是生是死的重要關鍵之後,必先大美兩人心裡已經接受葛靖會死,恐怕只是多一天或少一天而已。醫生說的保守,其實就是告訴他們,臺灣根本就找不到這樣的血型,輸給大量失血的葛靖


    必先大美留在醫院已經三夜兩天了,兩個人眼看著葛靖的生命一天天的衰退,臉色一天比一天更蒼白。


必先大美分別坐在病床的兩邊,兩個人身體都疲勞,眼神都茫然,腦子裡個自有打算。右邊這一位是病患的遠房阿姨,左邊這一位是病患有親密關係的愛人。


    大美的手機響了,掀開一看是西西,大美沒接,直接掛掉然後恢復原來的姿勢。沒多久必先的手機也響了,掀開一看是西西必先接起來沒聽,反而手一伸跨過病床說了一聲:「大美,你的。」大美也是手一伸跨過病床接過電話。必先傳了電話之後,也是同樣恢復原來的姿勢。


:「喂!我是大美。」


:「幹嘛!」


:「新竹醫院。」


:「沒事。」


:「神經病啦,再見。」


    必先大美兩個人繼續保持原來的姿勢,身體繼續疲勞,眼神繼續茫然,腦子繼續個自盤算。


    天黑了,病房外的走廊感應器自動點亮整大排的日光燈。


醫院裡似乎永遠都是亮晃晃的,好像刻意營造一個沒有黑夜的地方。也許,這也是屬於治療的一部份吧!醫院裡都是亮晃晃的管型日光燈,白色的光雖然很亮,但總覺得每個人一進去醫院裡,臉色就變得有一點點的綠,我是說健康的人啦。


至於病患則就是成了黛綠,狀況嚴重的臉就更是透黛綠。為什麼要採用白色日光燈,讓人臉的顏色變成這樣,我不太能瞭解,不過也許也是屬於治療範圍的一種吧!


只是美中不足,這公立醫院的管理就是不如私人企業。一整大排的日光燈有一支燈管已經快要死了,燈管的兩頭已經泛黑。點燈時兩端先變成暗橙色,然後很勉強的才點亮燈管擠出白色的光。不過好不容易擠出白色光,亮不到一秒鐘就熄滅,再變回初點燈時的暗橙色,再開始用力擠...


當燈管是暗橙色時,仔細聽會有嗯...的長音,而當燈管擠出白光時就轉成登!的短音,可以想像是個聲光俱佳的秀。


暗橙光嗯...白光登!熄減。暗橙光嗯...白光登!好好笑哦?


不好笑!因為公營事業效率不好,浪費的可是我們納稅錢,而且這盞燈正好在葛靖的病房門口。雖然門是關上的,但從底下的門縫還是可以看到暗...亮、暗...亮、暗...像不像是有人在打 SOS 摩斯電碼求救一樣?門裏、門外的感覺竟然差這麼多,跟葛靖的家一樣。不過還是有一種感覺是相同的『燈壞了也不找人修,煩死了!』的確,必先大美是為了葛靖的狀況煩死了,也快累死了。


    有人敲病房門,必先大美同時轉頭注視門口,並且將身體坐正來。


一個女人的頭探進來,是西西。接著門再開大一點,身體也進來,但右手還在門外。接著右手也進來,提著一個電腦包。西西一進門看見了大美直接就走了過來,神情慌張。


:「大美,你怎麼了?怎麼生病了?」


:「生病?神經病啊!」


:「是啊,剛才電話中,你是說神經病沒錯呀!」


:「哦...西西被妳打敗,妳不會自己看哦!哪...」


:「哦,是必先。哦...我知道了,是必先的小男人唄!咦?他腿斷了啊?」


    沒有人想回答她。


:「必先,妳不是說他皮膚黑嗎?怎麼那麼白啊?」


:「西西...妳就別再說了,妳沒看到必先一臉苦瓜嗎?」


    西西也拉了張椅子靜靜坐下來,三個人都坐下來,安安靜靜的沒人出聲,出聲的是葛靖床下氧氣瓶連接到鼻子的管子,發出嘶...的聲音。西西看起來很無辜的樣子,搞不清楚狀況,又沒人肯告訴她,房裡的氣氛又使得她不敢開口問。


    西西今天還是穿長洋裝,是海洋藍配上海浪白的顏色,無袖、圓領、不過睌上天涼,多披了件針織白外套。今天的西西有一個地方很特別,她的十隻手指頭作了指甲彩繪,也是海洋藍打底再配上湛藍的幾何曲線圖案,顯得和他的皺折紗洋裝很搭軋。尤其特別的是左手無名指的指甲除了彩繪之外,還貼上三顆大中小,像鑽石樣亮晶晶的小東西。


如果今天是在 C est La Vie,那西西身旁肯定會有男人,而且不只一個。但是很不幸這裡是醫院,沒人喜歡來的醫院。終於有人出聲把氧氣的嘶聲蓋過去了。


:「西西,對不起,不是我不理妳,老實說我現在身心俱疲,葛靖又受了重傷。大腿斷了,背脊也受傷,又腦震盪,他的皮膚變那麼白是因為失血過多,睡著吵不醒是因為昏迷。西西,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。還好有大美陪我來,要不我恐怕只能坐在地上哭了。」


:「不能輸血嗎?大美你去驗血了嗎?我也來去驗好了!」


:「沒有用的,醫生說的很明白,他的血型在臺灣找不到!」


:「找不到?難怪你們都說他的脾氣很古怪。原來連血...」


:「西西...」


:「哦,對不起!」


:「西西,這兩天妳有空嗎?」


:「寫書...算不算有空啊?」


:「妳...可不可以留在這裡寫?」


:「也可以啊!我有帶筆電。」


:「那能不能拜託你...這兩天幫我照顧葛靖,我得回電視台處理節目,一有空就會過來。」


:「幫忙是沒問題,可是我沒照顧過病人,他又那麼嚴重,我怕不小心會被我弄死!」


:「西西...」


:「沒關係啦,大美西西,謝謝妳。其實照顧病人沒那麼困難,護士會教妳的。」


    必先大美離開了病房。只剩下西西獨自陪伴昏迷的葛靖西西常聽必先提起他,只是很遺憾,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種狀況下。西西很好奇必先口中的小男人,但現在見了面覺得不怎麼樣啊?為什麼必先要放棄白皓呢?橫看豎看這小男人一點兒也不帥!見了這小男人,西西更好奇他的奇怪血型。放好東西,便到護理站找護士和醫生問個清楚。


    費了一大番工夫,夜班的護士終於用最白話的語言,讓西西暸解葛靖目前最困難的問題。西西躊躇在護理站前沒有離去,反而踱步起來,似乎在考慮什麼?


:「護士小姐,我想驗血。」


:「小姐,我們可以理解家屬的心情,但是機會...」


:「護士小姐,麻煩妳幫我抽血。」


:「抽血沒問題,只是妳得有比對不合的失望心情準備。」


    西西很怕打針,更怕見到血,但是不知道為什麼,今天她能鼓起這麼大勇氣,這背後似乎是一種宿命的安排。


西西伸出了細皮嫩肉的手臂,護士幫她綁了橡皮筋,開始拍她的手臂,左拍、右拍就是拍不浮血管。這就是西西為什麼怕打針的原因。


西西用力閉著眼,心裡祈求佛祖和上帝「拜託拜託,一次就中,一次就中!」當然囉!西西那麼怕打針,就是因為從來也沒有一次就中,最後還是請出了老護理長才抽到血。護理長抽完血,西西再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淚,這一次打針西西沒罵人,也沒哭,西西自己也覺得很勇敢,又很偉大。


西西回了病房坐在葛靖病床旁,看著這小男人發呆,等驗血的報告。西西原本是受託暫時來照顧葛靖的,天知道這三八西西,竟然自告奮勇的去驗血想救葛靖


    護理站來了一位快步走的檢驗師,手上拿著一份報告和護士交談了幾句之後急忙的又離開。沒多久主治醫生來了,手上拿著檢驗師同樣那份報告,也和護士低頭交談一下。醫生往葛靖病房方向走來,護士則似乎去準備器材。


主治醫生進了病房,西西才回神剛站起來,醫生後方跟著的護士也推另一張病床進來。護士只顧自己忙著準備設備,沒理會西西。醫生則是面色嚴肅,問了西西一些問題。


:「小姐,我們非常驚訝您的血型檢驗報告,為了慎重,由三位不同的檢驗人員確認了好幾次,我們肯定您的血型和先生是相符合的。」


:「醫生,您說得是真的嗎?」


:「是的,千真萬確。雖然我們不知道您到底是從哪裡來的,但是病患現在狀況危急,我現在要很嚴正的問您,您是否願意輸血給先生,縱使這輸血過程,您本身存在很大的風險。」


:「是,我願意。」


:「好,這是一份同意切結書,請您詳讀後簽認。」


    西西簽認了切結書,護士協助他換下了喜愛的洋裝、高跟鞋,並且讓她躺好在病床上,將床推近和葛靖只隔一個床頭櫃的距離。西西這時躺在病床上,穿著手術服蓋上被子,只剩手臂露出在外,而且是以躺著、平行的視線,很接近地看清楚葛靖


卸了粧的西西顯出了一枝花的年齡,才不過幾分鐘前後,西西馬上老了十歲變成了另外一個病患。西西躺在病床上很明白的看著護士、醫生的動作。護士總共拿來了六個空血袋,血袋的頭都連著一條透明細軟管,管端都密封起來。然後護士拿出預先列印好的各種英文代號標籤,逐一貼在空血袋上。


護士要西西用力握緊拳頭,再幫她綁緊大臂上的橡皮筋,並且要西西放輕鬆躺著不要動。護士請來了剛才的護理長為西西扎針,醫生也在旁邊陪著。護理長要西西把頭偏到另一邊去免得看了害怕。


護理長拿出針頭,像原子筆芯粗細的針頭,札進了西西的血管裏,西西叫了一聲:「好痛!」兩眉皺在一起,眼淚又掉了出來。


針頭很粗,應該說是細的不銹鋼管比較恰當。暗紅色的血很快的就經由細鋼管和連接血袋的管子流出來。血液流出來的樣子,和眼淚流出來的樣子大大的不相同,雖然它們同樣都是由西西體內流出來。眼淚是一顆一顆個自出現,但是血從軟管流出來,則是開了小小的水龍頭一樣,不間斷的緩緩泊出。


    西西的血管細,流出來的血無法馬上充滿整個透明軟管,軟管很長而且是捲曲的。血量小,在流經軟管時,便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血在捲曲的軟管裏流動的情形。


血順著軟管的捲曲左轉、上昇、下降、大迴旋、右轉、小迴旋、小迴旋、小迴旋、大迴旋、時快、時慢、像是一台雲霄飛車。只是這雲霄飛車一張票只能坐一次,待軟管充滿血液就看不出來了。如果想再坐一次就得再花二百五十㏄的代價。


在抽血之前,醫生告訴西西這雲霄飛車得坐六趟,所以恐怕會有極大的風險,但西西很堅定的答覆願意。如果換成是你,你敢不敢連坐六趟超恐佈的雲霄飛車?


別逞強的說你敢!光是用聽、用看、都軟腳頭昏了。


西西每坐一趟雲霄飛車,就少掉一條魂魄。每少一條魂魄,西西的身體就多了一分蒼白。連坐六趟,這六條魂魄成了迷途的鬼靈,飄在空中。


    抽完血,西西只剩下那唯一的一條魂魄,臉上多了氧氣罩,另一隻手臂上也多了一條軟管,連接到高高掛的點滴瓶。


現在西西的樣子和葛靖像極了,臉上、手上各有一條透明管子,從領口拉出來六條不同顏色的電線,另外還有一個黑色橡皮套和橡皮管紮在臂上。這些東西全部都連接到病床旁邊一台有輪子,可移動的電子儀器上。


表面有很多的按鈕和顯示幕,分別顯示出西西的生命指數。葛靖的樣子和機器也是如此。


血液經過了透析之後,開始輸入葛靖的身體。輸入葛靖血管的血液,是源自於西西的身體,像水龍頭一樣的流出來。輸出西西血管的血液,則是注入葛靖的身體,像眼淚一樣的滴進去。而原本隨著坐雲霄飛車,從西西體內飛出六條迷途的魂魄鬼靈,似乎也找到回家路,化成煙雨,溶入像西西一顆一顆眼淚的血液,一條一條飛入葛靖體內。


曾經滄海難為水,除去巫山不是雲。是這樣說嗎?好像也不是哦!


現在西西的血和淚已經分不清楚了,血用流、也用滴。淚用滴、也用流。血淚變成了一種特殊連結,連結了葛靖西西的身體,同時也連結了兩個人的魂魄。


西西的蒼白源自於葛靖的蒼白,葛靖的血淚源自於西西的血淚。這蒼白、這血淚、這化成煙雨的魂魄、瞬間全都安定下來。只剩下兩個人,兩套精密生命指數儀器,和的、的、答、答、的指示音,迴盪在充滿藥水味的病房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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