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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巴黎女人」生活實相
作者: 捷客 日期: 2023.11.10  天氣:  心情:
巴黎女人」生活實相
詢問所有的台灣朋友,他們對「巴黎女人」的印象是什麼,幾乎所有的人都異口同聲:「巴黎女人既優雅又時尚,自信,有點高傲,懂得打扮,喜歡美食卻又不會發胖。」這些印象到底都來自哪裡呢?我一頭霧水。「巴黎女人」的生活實相,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樣。

巴黎女人-優雅.生活-時尚
文 謝芷霖 印刻
發布時間:2016-10-01

從留學生時代,到後來定居巴黎,16年的巴黎居歲月,讓我在食衣住行各方面,都不知不覺沾染上巴黎人的氣息,連思考事情的方式、抱怨的習慣、坐地鐵時面無表情的樣子,也不免落入巴黎人的模子中。

詢問所有的台灣朋友,他們對「巴黎女人」的印象是什麼,幾乎所有的人都異口同聲:「巴黎女人既優雅又時尚,自信,有點高傲,懂得打扮,喜歡美食卻又不會發胖。」這些印象到底都來自哪裡呢?充斥書市的美國翻譯書?法國女星少數在好萊塢電影中呈現的形象?名牌廣告中如夢般的影像?來巴黎旅遊時逛精品街獲得的感想?總之,這樣的印象深入人心,堅強得幾乎難以抹滅,卻讓明明住在巴黎的我一頭霧水。「巴黎女人」的生活實相,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樣。

迷思一:「巴黎女人」每天踏著從容優閒的步伐,走在風景如畫的街道上。時不時駐足精品店前欣賞名牌最新的傑作,累了便坐在露天咖啡座,慵懶輕啜濃郁的Expresso或淡雅的花茶。
「巴黎女人」生活實相:「巴黎女人」其實大部分每天都忙得灰頭土臉,一大早就要忍受塞車或擁擠的地鐵和公車,有小孩的還要先趕著把小孩送往學校、托兒所、幼兒園或保母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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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道上常常不怎麼乾淨,菸蒂、紙屑是家常便飯,而且多半坑坑窪窪,水泥路沿多不平整,若是老式的石塊地,那更是高低不平,走路不看路的話,隨時可能絆倒或扭傷。在地鐵經過的大街上,還常見覆蓋地鐵通風口的大型鐵格網,不夠粗的鞋跟絕對陷進鐵格「難以自拔」!

所以,真正的巴黎女人是很少穿五公分以上的高跟鞋的,要穿有跟的鞋子,也以粗跟或靴子為主,穿著細跟高跟鞋想在巴黎街頭好好走路,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!根本要有去找醫生報到的決心才敢做那樣的傻事吧!如果你在街頭看到穿著細跟高跟鞋的女人,應該不是要參加特殊派對,就是耍酷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少女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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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上班族根本就是穿著球鞋進辦公室,然後換上準備好的高跟鞋,只在辦公室亮相,做樣子的。否則就是穿著最大眾化的「仿舞鞋娃娃鞋」(ballerine),不管到哪裡都舒服自在又美觀。冬天的話,則以鞋底抓地穩的平底靴最受歡迎,下雪結冰時你要是敢穿著高跟靴子上街,保證你走不到幾公尺就摔個四腳朝天。

至於咖啡座,每天又忙又累的巴黎女人,通常只奔波來往於家裡與工作地點,還要買菜、接小孩、煮飯,什麼時候有泡咖啡館的悠閒?那些在露天咖啡座上混一整天的,不是觀光客就是休假中的人吧!要不就是午休時間趁談生意偷跑出來喝咖啡的,真正為五斗米折腰的正常巴黎女人,一年中能泡咖啡座、喝下午茶的悠閒時光,應該只有休假的時候。所以囉,談什麼「從容」「慵懶」,真的是天方夜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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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品店跟名牌,似乎是法國的國際商標,不過真正的法國人卻好像不那麼著迷。君不見LV旗艦店外長長的排隊人龍,清一色是外國人臉孔,又以亞洲人居多?街上真正提名牌包包的巴黎女人,還真是不多見,最容易撞見的地方,大概只有富人麇集的十六區。我回台北或走在東京街頭,看見的名牌包包,恐怕是巴黎的三十倍以上。

精品店是經濟蕭條的法國產業裡,唯一還能一枝獨秀的,靠的是什麼?外國人!尤其是愛出國散金的中國人、俄國新興暴發戶以及中東石油富翁。只消看看現在的精品店店員要會什麼外國語便了然!除了英文以外,最好還能會中文、俄文或阿拉伯文!都是這些外國貴婦在支撐法國精品產業!當然,其中台灣、日本、韓國的觀光客,也有甚多貢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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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正的巴黎女人卻實際得多,要她們沒事花那麼多錢買名牌,她們只會覺得你頭殼壞掉。巴黎的物價高昂,法國的苛捐雜稅更是多如牛毛,購買力低落的今天,要是不好好打點家用,只怕除了月光還得借貸度日,那怎麼成!精打細算的巴黎女人當然也得好好規畫生活用度。

其實巴黎女人也喜歡用好東西,只不過不一定要名牌,最叫好叫座的,多半都是中等以上的牌子,雖不到名牌程度,卻設計精巧,耐用質佳,也不會像廉價貨那樣,用個兩次便壽終正寢或是退流行。

愛用好東西,不愛名牌,精打細算,這應該才是真正巴黎女人的面貌。

迷思二:「巴黎女人」都很會打扮,美麗、優雅又性感。
「巴黎女人」生活實相:老實說,我不太了解「優雅」、「性感」這樣的印象是從哪裡得來,即使看原汁原味的法國電影,裡面的法國女人形象,也以自然隨興居多。尤其是法國電影裸體鏡頭挺多,女星的身材幾乎常常暴露在觀眾眼前,而鏡頭處理也往往不若好萊塢電影那樣美化霧面,有時甚至坦誠到尖銳暴短的程度,所以我們也能很清楚地看到,法國女星大都不是紙片人的病態暴瘦身材,豐滿有肉型、乳房平坦者,皆所在多有,演技好最重要,似乎也沒人會因此大驚小怪。但是跟台灣觀眾嚴苛的「美麗」標準比起來,恐怕還要差上一大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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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般人的話,雖不至於太胖,但也很少見到骨瘦如柴的女人,連雜誌上偶爾出現紙片人模特兒,都會遭女性讀者去信糾正。男性偏愛的似乎也是豐滿一點的樣子。巴黎女人也不會因為有點小腹或腿不夠修長,就用衣服把自己遮掩起來,照樣理直氣壯該露便露,該現就現,自然舒適為主,不見得在乎小節。

很多台灣女性認為不夠「優雅」的細節,在巴黎可以天天上映。夏天穿無袖連衣裙,內衣肩帶在巴黎永遠外露。腿上絕對不穿絲襪,她們才不在乎曲線夠不夠漂亮,能曬到珍貴的太陽比較實在。巴黎女人臉上不見得會上粉底,可能只畫畫眼線,拍點古銅色的粉。頭髮可能隨興綁一綁,隨意梳兩下。

說到打扮穿衣服,那真是有目共睹的「保守」。在巴黎,雖然也會有流行,但是一般巴黎女人很少跟隨流行腳步,大部分還是以萬年不敗的基本款為主。雜誌上的流行趨勢,讀讀可以,做參考而已,真要打扮起來,還是十分個人本位的。

在巴黎女人面前,可要十分當心,她們雖然可以隨興自在,不著修飾痕跡,但台式的「雞婆勸告」,或任何對其外貌打扮的批評,都最好避免,因為巴黎女人的自尊心最強,膽敢說她的不是,小心她當場跟你翻臉。巴黎女人在對身體的絕對自主權前,她的自由不容分說,千萬不要以為旁人可以輕易置喙。在台灣常常會出現身邊的婆婆媽媽、姊妹兄弟,連帶同事朋友,都喜歡不經意地一句:「你這件衣服是不是有點太露了!」「你最近是不是曬黑了!」「你今天頭髮好像有點亂!」一副「為你好」的善意姿態。來到了法國,面對巴黎女人,這種「干涉他人」的言論,卻是最要不得的禁忌。要稱讚,巴黎女人很歡迎;至於批評或勸告,大可免了,她要怎麼裝扮,那絕對是她的事,與任何人都無關。

迷思三:巴黎女人喜愛美食,而且都吃不胖。
「巴黎女人」生活實相:在房價高升,物價飛漲的今日巴黎,連餐廳都成了奢侈品,一般人由於荷包緊縮,第一個砍掉的費用,自然是可有可無的餐廳。法國人喜愛美食,巴黎人尤其是,巴黎女人自然更不例外。沒錢,只好少上餐廳,雖然不能上餐廳,也要維持起碼的美食品質,那只有自己動手做。除了那種還住在家中有媽媽照顧的青少女,一般的巴黎女人都能做幾道拿手菜。

家裡每天要吃的不算,還要有能在家裡開晚會的斤兩才行。在巴黎,與好朋友的聚會,一定要請到家裡來招待,才算夠誠意,愈是親近的好友,愈要請到家中,才顯得出彼此的關係。因此,巴黎女人多多少少都要有辦個像樣晚會的身手,才不會貽笑大方。

巴黎女人的真正氣質,真材實料的教養,只要看看她辦的晚會就能明瞭。當然,即使要辛苦下廚、採買、布置,在客人面前女主人絕對不能蓬頭垢面,客人到來前,巴黎女人會算好時間,把廚房整理一下,化好妝穿上預先備妥的服裝,以最從容優雅的姿態接待來賓。家庭聚會可說是巴黎社交精華所在。只有參加過巴黎女人一手治辦的晚會,才能體驗到巴黎女人的內涵與修養所在。所以「美食」呢,在巴黎女人的眼裡,除了「食」之有味,還要「美」不勝收才算達到標準哪!

至於吃不胖這件事,半真半假。在巴黎骨瘦如柴的女人其實很罕見,也難得看到女性同儕因為減肥,這個不吃那個不碰的挑剔場景。大部分都無法抵擋巧克力的濃郁滋味,也禁不起美酒佳餚的誘惑。

巴黎女人應該是世界上最愛吃的女人。但是由於法國傳統的保守節制性格影響,巴黎女人在美食當前倒也能適可而止,品嘗美食,味蕾嗅覺滿足了,胃也安撫了,她們就會高高興興放下刀叉,專心與友人親人同事聊天去,完成吃飯的社交面,絕不會拚命填塞,把自己當成做肥肝的鵝鴨。

而且法國餐盤中的分量,多半以小而精緻為主,很少會見到美國那種豐滿嚇人的盤量,也不盛行吃到飽這種荒唐舉措,巴黎女人自然也就養成了不失控的節度。

雖說經過1970年代的女權運動抗爭,如今法國女性的地位已經比二次大戰前改善許多,但是仍然有太多有待努力爭取的地方,譬如職場上男女薪資不平等可差到25%的情況,政府要職和議會中欠缺女性等。即連原本已立法的人工流產權、避孕藥普及等,在保守勢力抬頭的今天,竟也重新受到挑戰,讓許多女性必須站上公眾舞台與街頭,再次捍衛屬於女性的身體自主權。

所以,表面上自立自由而強悍的巴黎女人,恐怕實際上並沒有那麼自由,社會上的地位也尚未達到男女平權的理想,真正巴黎女人的生活,在保守的氛圍下,既要當現代女人面對職場工作,又要擔起家務上大部分的責任,其實是相當辛苦的。有些處境,跟台灣女人比起來,說不定還更艱難。真實巴黎女人的生活,說到底,真的沒什麼好羨慕的,種種迷思皆幻象。不過,看清巴黎女人的真面目後,你會發現,其實她們既不遙遠也不高傲,還滿親切可愛的,不是嗎?

二○一二年四月於巴黎

本文摘自印刻出版《不浪漫的法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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