＜三十五＞

 
　　「還好嗎？」高達奇開著車利用紅燈時間，問著坐在駕駛座旁一直不安的柳靜依。
　　「嗯。」柳靜依點著頭，對他勉強笑了一下。
　　綠燈亮了，車子繼續往前行駛著。柳靜依看著高達奇認真開車的側臉，心中有種莫名的不安與焦躁。
　　從高達奇跟她說了那些話之後，他們兩人幾乎很少碰面，也沒有通過電話。所以，柳靜依從沒有認真考慮過那天他說的事情。
　　因為她認為那只是高達奇一時情緒而說出的話，也許在那之後他就很後悔也不一定──畢竟，在那之後柳靜依清楚感覺到高達奇有意避開兩人碰面。
　　只是，今天柳靜依本來計畫著要在家裡，翻著那厚重的相簿、想著跟書文在一起過的每一天。因為，今天是非常特別的一天，她也無力承受著家中每個人用那擔心又害怕的神情陪著她。
　　可是吃完早餐後，高達奇卻忽然打了通電話，說要帶她出去。這讓柳靜依覺得很奇怪，但是想想可以不用看見爸媽眼底的不捨，她又覺得鬆了一口氣。
　　只是──從上車到現在，高達奇都尚未告訴她要去哪、目的為何？
　　這讓柳靜依的心一直無法定下來，「該不會──」還要跟我說那些話嗎？
　　高達奇偷偷的瞄了一眼柳靜依那一直深鎖的眉頭，他明白她很不安，只是其實他自己今天一早也是靠著一股衝勁才打的電話。
　　──真是的，都是前幾天突然有工作來，才會害我忙到忘了今天是二十三號，完全忘記事前要先約依依了。不過，好在依依沒計畫，不然要是被拒絕的話，那就真的會吐血了。
　　高達奇暗自慶幸自己的好運，但是他得在思索著該如何告訴柳靜依，今天找她出來的目的與計畫。
　　「聽傑森說，你有宮崎駿電影配樂？」
　　柳靜依突然開口，這讓高達奇頓時以為自己幻聽。「啊？」
　　「我想聽音樂。」
　　「喔，好。」
　　高達奇趕緊打開音響，選了三號後，車子內才響起了能讓柳靜依心情比較平靜的鋼琴伴奏。
　　看著身旁的人表情漸漸柔和，高達奇暗自罵了自己：「我真是笨，明知道依依聽了配樂心情會比較平靜的……」
　　「不好意思。」
　　看著高達奇微紅著臉道歉著，這讓柳靜依有些不知所措。
　　「沒……沒什麼需要道歉的。」
　　隨著平靜的清澈音樂聲，車內的氣氛也較緩和些，兩人的思緒跟感覺才比較平穩自在。
　　「你可以告訴我，你要去哪裡嗎？」柳靜依雖然去哪都無所謂，可是她還是想知道目的地在哪？他究竟想做什麼？
　　看了柳靜依一眼後，高達奇深吸了一口氣後才道：「我想，妳應該很想去看看書文吧！」
　　「書文……」
　　聽到高達奇意外的回答，柳靜依的心又不平靜了──這……是什麼意思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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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媽，我也要去看大哥。」白雅婷一邊吃著早餐，一邊不悅的對著正在準備祭品的母親喊著。
　　「不可以，妳今天不是要還要上班。」方美第Ｎ次拒絕白雅婷的要求。
　　「我今天已經請假了，所以我也要去。」白雅婷暗自踢了坐在對面一副與自己無關的白雅夫一腳，暗示他要幫忙說話。
　　唉──「媽，為什麼只帶哥去，不帶我們去呢？」
　　方美轉頭看著白雅夫跟白雅婷一眼，其實她了解他們更想問的是──為什麼要帶端木優一起去。
　　而一直坐在一旁看報紙的白國福也怎會不知他們的想法，雖然他和方美在端木優獨自前來找他們時候，那堅定以及對齊仁全心全意的愛，讓他們原諒了她當時逃婚的舉動，同時也承認她絕對是齊仁最好的選擇。
　　可是，白雅婷與雅夫卻還小，只記得端木優帶來的傷害，沒有了解做這樣決定真正痛苦的人是端木優。
　　「你們要去，可以。只要接受小優是你們大嫂，那我就讓你們跟，不然的話就給我待在家裡。」方美難得板起臉孔，對著那兩個不悅的孩子說著。
　　「小優、小優，叫的那麼好聽。你們又不知道她害哥有多傷心，新娘子在婚禮前兩天逃跑，這對男人來說是多麼丟臉的事情，你們知道嗎？
　　而且哥還因為這樣不吃不喝好久……結果呢？你們竟然接受她，哥也原諒她，好像她從來沒有做過那些事情一樣。」白雅婷的不滿完全寫在臉上。
　　白雅夫也非常恨端木優當時舉動，雖然他並沒有像雅婷那麼不理智，他也知道端木優當初會那樣做全是為了哥哥；但是，為了沮喪到一直不吃不喝的白齊仁，他和雅婷兩人每天輪流固守著白齊仁的房門口，想盡辦法讓他能出來吃飯或是跟他們說說話。
　　他實在不想再看到哥哥那種生不如死、毫無生命的樣子了。
　　「雅婷，妳怎麼不試著接受小優呢？爸爸記得妳一向都很愛交朋友，而且很體諒人的不是嗎？為什麼妳就不能坦然接受小優？我相信妳自己也很明白她真的很愛妳哥哥的，當年會那樣做也全都是為了妳哥哥好。
　　其實逃婚對小優來說很痛苦的，當時她找到我們時候，那個憔悴、自責的模樣，真的讓人很心疼。」
　　白國福放下報紙，決定說出當時端木優找到他們時候的情況－－
　　「一開始，我們不打算見小優的，畢竟她那樣傷害齊仁，我們真的沒有理由原諒她。但是，她卻還是每天來敲我們房門，想盡辦法跟我們見面；直到她昏倒，而飯店裡的經理以為我們是一起的，所以打了電話跟我們說她在哪間醫院。
　　我跟妳媽都覺得她生病了，一個人在國外也很可憐，所以去醫院探望她。這才知道原來她因為太過自責，導致出現輕微的憂鬱症與厭食症，那時候的她真的瘦得好恐怖。」
　　方美發現不知幾時站在餐廳門口聽著的白齊仁，看他那完全不知道的表情，她走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帶著他坐到餐桌前，接著丈夫的話下去說：「那時候小優即使呈現半昏迷狀態，嘴裡還是不斷說著：『對不起，齊仁。』這讓我跟你爸真的很心疼她，也看的出來她真的很愛你，只是她太過理性又習慣什麼事情都自己來，才會選擇婚禮前逃跑，等找到答案後在回來面對你。」
　　白齊仁鐵著一張臉，他完全不知道端木優有發生過這些事情，她從來都沒有跟他說過。
　　聽著父母親說著當時的情況──他們之後怎樣幫助端木優恢復健康、排解她那過重的自責，花了多久時間才讓端木優願意進食、願意放開自己的心面對這一切。
　　這時白齊仁才想到，當時看到端木優出現在家門時，她的確氣色不好也消瘦了許多。他知道她會很自責痛苦，但卻沒有想過她會這樣傷害自己。
　　「真是……傻。」白齊仁喃喃自語著，方美握著他的的肩膀，試著讓他別再多想了。
　　「都過了，你們的生活現在才要開始，好好珍惜她吧。」白國福對著眼匡泛紅的白齊仁說著。
　　「我知道。」白齊仁擦去眼角的淚水，非常堅定的看著父親。
　　白雅婷與雅夫從來不知道有這件事情，他們一直認為端木優應該是個冷靜過頭幾乎算冷漠的人了，因為畢竟他們很少看見她笑，也很少看見她與哥哥之間有親膩的舉動。
　　「你們不要都用看的，只要用心就會發現，其實優是一個非常容易害羞的人。」白齊仁拿著麵包像是呢喃又像是說給白雅婷與雅夫聽一樣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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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柳靜依站在寫著沈書文的塔位前，看著照片上的他溫柔的笑著。她的淚從站在沈書文的塔位面前開始就沒停過。
　　「文……對不起……我現在才來看你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　　高達奇站在一旁，靜靜看著柳靜依不斷啜泣的背影，心中的不捨與心疼讓他深鎖濃眉──「書文，我把你最想見的人帶來了，可是她卻沒辦法再展露出那快樂幸福的笑容。而我也辜負了你當初的託付，沒辦法代替你給她快樂跟幸福……」高達奇默默對著消逝三年的好友說著。
　　「文……為什麼你可以說話不算話……我們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……為什麼你要先走……為什麼……要丟下我一個人先走……沒有你，我真的……真的好痛苦……為什麼不帶我走……為什麼……。」
　　柳靜依輕輕擦拭著塔位上的照片與名字，彷彿百般思念的人就站在面前，讓她愛戀、讓她難以忘懷。
　　「其實，我有什麼資格……有什麼資格怪你沒帶我走……因為……我竟然忘了你……忘了我們開心……幸福的日子……忘了你的笑容、忘了你那雙溫暖的手、忘了你跟我說過的每一句話……我竟然忘了……」
　　柳靜依突然怨恨起自己，太過激動的她眼前忽然一陣黑──
　　「依依……」高達奇趕緊走向前扶住差點倒下的柳靜依。
　　「我沒事……」看著高達奇擔心的神情，柳靜依勉強笑了笑，望著沈書文的塔位，像是在呢喃著：「你常來看書文？」
　　確定柳靜依可以站穩後，高達奇才放開扶著她的手。走到沈書文塔位前，神情懷念的笑著：「我每個月都會來看他，跟他聊些往事，笑他老是當好人，結果把自己忙的半死，還拖累我也要幫忙……」
　　「每個月？」柳靜依話語中有著羨慕更有些許的不悅。
　　真好，每個月都可以來，而我卻──什麼都忘了。
　　若有所思的望著柳靜依，見她情緒不在激動，高達奇才比較安心些。
　　「我知道你們每個月都有紀念日，可是妳沒辦法來，所以我想我來陪著他，跟他說說妳的近況，或是來說說自己的一些心事。」
　　高達奇眼底對沈書文的想念、對她的愛戀，柳靜依看的一清二楚，她這才完全相信高達奇真的愛著自己也愛著沈書文。
　　──從以前就一直走在我們身後的你，是用什麼心情守護著我們？
　　柳靜依突然覺得這樣對她跟書文無私愛著的高達奇，彷彿強壯的可以讓人安心的在他身旁躲避風雨，不用擔心、不用害怕未知的將來。
　　「書文已經沒有親人，所以當初是我安排後事，因為他說他喜歡這的寧靜，於是把父母的骨灰移來這。所以我想他應該也想在這……」想起三年前的一切，高達奇這才納悶起當時自己哪來的力量，能在痛失好友、痛心所愛的人自殺這樣恐怖的情況下完成了後續的處裡。
　　「謝謝你。」柳靜依將頭輕輕靠在高達奇的背，落下一顆顆的淚珠是最真摯的感謝與不捨。

 
　　「依依？」
　　忽然一個熟悉的呼喚聲，打破了柳靜依與高達奇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。
　　當他們隨著聲音望去，見到熟悉身影出現在面前，錯愕的他們同時道出──
　　「書文──」
　　「齊仁──」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《未完待續》